张正宿:苞谷泡 榨广椒 茶叶蛋

2017-09-29 15:41  

苞谷泡 榨广椒 茶叶蛋

张正宿

走过天南海北,吃过酸甜苦辣。记忆深处,苞谷泡、榨广椒、茶叶蛋才是最美味道,有种辛酸,也是希望。

繁华的都市中,喧嚣里有着我的乡愁。父亲耕读的家训,让孩子们远出乡关,要在坚硬的水泥路上留下脚印。在恩施这座美丽的小城里,我继续传递着耕读为本的理想。

贫穷的山村里,住着我的母亲。一辈子刨土地,生活的艰辛,生生的将她脊梁压弯,曾经她也是一个美丽端庄的女子。

五个孩子,就靠父亲母亲在地里刨食。记得父亲经常给我们讲:“小平讲过,贫穷不是社会主义。”和母亲一起拼命劳动,养活着这个家,他要挣脱贫困。

上小学时,家里的粮食以玉米、红薯、土豆为主。在父亲母亲的勤劳下,一家人饿不着也冻不着。每到深夜,父亲和母亲就点上煤油灯,拉动沉重的石头磨盘,那白花花、黄橙橙的包谷面就从两块石头间飘洒而下。

板壁上,有着父亲母亲时长时短的摇摇晃晃的影子。我和小妹双手吊在父亲母亲的磨档子上,跟着节奏,嘴里念着“上面岩、下面岩,中间飘出雪花来……”姐姐们特别懂事,在堂屋的煤油灯下,刮着好多好多的土豆。这些是第二天的口粮。

孩子们上学没有零食,母亲是自有方法的。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细细的沙,倒在锅里,灶膛里的火苗肆意舔舐着黢黑的锅底。待沙渐渐变热,母亲便倒进精选去皮的苞谷籽,用一根撩去叶的树枝不停在锅里搅动。

一会儿,便有砰砰啪啪的响声,一粒粒苞谷籽炸开了花,爆米花一样的香味四溢。等全部炸开,母亲端来细细的竹筛,篦去细沙,香味四溢的苞谷泡便到了孩子的手中,厨房里充满了快乐的空气。

母亲的聪敏智慧不仅如此。为了让苞谷泡更加可口,她在里面撒上白糖,和匀了,甜甜脆脆的,孩子们带着它上学。上学路上,一个劲的舔着指缝间的白糖粒,一路欢笑。

有时候母亲也把苞谷泡磨成细粉,用塑料袋装好,我们把它称为炒面,当然,里面是要加白糖的。在吃炒面的时候,要屏住呼吸,否则炒面将随着呼吸飘洒出去。有时候母亲也熬些玉米糖,把苞谷泡用黏稠的糖捏成拳头大小,孩子上学,每天一个。

上初中时,住校到10公里以外的镇初中,合渣汤就着榨广椒,成为当时的全部菜肴。揭开铝皮饭盒,舀两勺猪油炒过的榨广椒,打一瓢合渣汤,一粒粒油珠便飘荡开来。酸酸辣辣的味道,伴我度过了初中时代。二十年过去,至今这种味道依旧醇厚。

每到夏末秋初,是母亲收获辣椒的季节。鲜红脆嫩的辣椒被母亲采摘回家,用清水洗净,一些用麻绳串起来挂在房檐下风干,是冬来炖肉的上品。一些倒进大大的木盆,用菜刀细细的剁成沫,加上茴香、大蒜、花椒、姜沫等作料,放在陶坛里,盖上瓦钵,围着坛沿用水没着,是炒菜提鲜进味的良品。

还有部分辣椒沫,母亲用石头小磨磨成浆,与细细的玉米面和匀,也放进坛子里。到孩子上学时舀出来,用猪油炒了,就是美味的榨广椒,若是放上几勺豆豉,味道更佳。

时常想起,母亲剁完辣椒,双手要红肿几天,眼睛被辣椒气味熏到流泪。想着孩子们的菜肴,母亲从不叫苦,只是把双手放在凉水里面泡了又泡。那酸酸辣辣的味道,只到今天我依然难以割舍,这是对那段过往的回忆,是那段辛酸的镌刻。

上大学时,要去相隔几百里的省城念书。那时候没有高速和铁路,搭乘充满脚臭味的严重超载的卧铺车,摇摇晃晃从“318”国道一路颠簸。有时候大雪封山,走到半路汽车要停几天几夜,我摸出母亲给我煮的茶叶蛋,泡一碗方便面,在冰天雪地里喝得浑身冒汗。茶叶蛋压过车里的味道,一路飘香。

十分清楚的记得,在去往学校的头天晚上,父亲找来一大包茶叶,母亲把攒了很久的鸡蛋洗了又洗,挂在柴火上面的梭钩上给我慢慢煮熟。父亲一边抽烟一边告诫:“人要争点气,要多读圣贤书,读不好就回来耕田……”严肃而又迫切。

母亲在厨房里忙活一阵子,给我端来一大碗油水很重的腊肉面,面条下面经常藏着一个或者两个荷包蛋:“正在长身体,吃点好的,出门的食堂油水哪有这么好,多吃点……”

第二天天刚亮,母亲就把我的衣服叠的整整齐齐,鞋子洗得干干净净。父亲把煮好沥干的茶叶蛋用纸一个一个的包好,放进的我背包。他找来背篓,背上我的行李箱,催促我早去赶车。母亲站在村口,久久摆手,远远张望……年复一年,我沿着父亲母亲的脚步,向着光明的道路,一路前行。

岁月实在无情,历经了沧桑,父亲母亲的皱纹已爬上脸庞。那个无所不能、充满威严的父亲,变得沉默寡语;那个心灵手巧、美丽勤劳的母亲,变得佝偻蹒跚。

我有了自己的小家庭,也有了自己的孩子。孩子们无法经历我似的成长,但我会经常给她讲起苞谷泡、榨广椒、茶叶蛋的故事,因为这些味道,历久弥香。

(值班总编:滕义责任编辑:方宏艳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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